在上世纪80、90年代曾盛极一时的文学社团,是无数学生追逐文学梦的理想乐园。现如今,高校文学社团招新遇冷的情况时有出现,以发展校园文学为载体的文学社团,似乎并不受热捧,并且有不断边缘化的趋势。文学退潮的年代,文学社团是否也在这股退潮中渐渐消退?纵观我校及周边高校文学社团的发展现状,高校文学社团该如何生存与发展?
“我们在吉他协会旁边,他们那边门庭若市,我们这边门可罗雀。当然也会有一些同学好奇地伸头来看看,我们问:‘同学,对文学感兴趣吗?’他们立马摆手拒绝”,棠棣文学社的一位社员回忆今年社团招新时的情景一脸无奈。据了解,在2012-2014年,棠棣文学社会员加干事的人数每年维持在100-150,但近三年,每年招募的人数从未超过75人。
类似情况的还有书友会。招新当天,会长叶福星和社团骨干顶着烈日在红棉路开展宣传活动,拿着报名单向新生们介绍书友会,但其招新现场却鲜有人问津。前任会长张佳铭无奈道,“与往年相比,这些年加入书友会的人逐年减少”。据悉,往年书友会的会员数都有100多。今年书友会招新收到的报名表有150多份,但最终选择书友会的不到50人。
其他高校文学社团的发展情况同样令人心酸。华南理工大学木棉社的发展也不顺利。“在招新时,同学们听到‘木棉社’这个名字,本来挺有兴趣的,但来摊位了解得知是文学社,就直接说自己对文学没有兴趣、不擅长,转身离开”,社长Johnny说道。除此之外,于2015年成立的暨南大学南校区文学社凤凰社的发展也遇到了瓶颈。“在第一届招新时,只有十几个人报名;而某次征文比赛也只收到了14篇稿件;创社短短一年,大部分人都退出了,只有5个人留下来”,面对现状,前社长吴家盛显得很无奈。
文学社团招新面临的尴尬处境,从一个侧面反映当今校园文学在高校中受到了冷落和忽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部分文学社团的发展也变得举步维艰。
“今天中午我和土木文豪(一人文学院学生)闲侃的时候说到,最初文学社是一群愤怒青年一起组建起来的,后来则变成了伤春悲秋的聚集地。到了今天,没有了愤怒,连伤春悲秋也没有了,写作品还不如写作业”,棠棣文学社社长胡润东在谈起高校文学社的现状时如是说。
棠棣文学社成立于2002年12月,为桂花半坡滴水、麓湖学苑、龙洞奔流三家文学社合并而成。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文学社创办的同名杂志《棠棣》创刊号出版面世;2004年5月,棠棣文学社代表广州大学社团参加广东电视台“寻根问底”节目录制,节目播出后在当时产生了不小的影响;2007年,棠棣文学社荣获广东省作协颁发的“广东省高等学校优秀文学社团”称号。棠棣文学社创立后,也和其他高校文学社一样有过辉煌。
但好景不长,2013年,因种种原因,棠棣文学社进入困顿期。2014年6月5日,窗外狂风暴雨,文新322教室里坐了一群文学热爱者。但那天的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激烈地讨论各派文学作品,而是在沉默地吊唁,这是棠棣文学社的散伙会。“我们像在已散场熄灯的舞台上撩起幕布,孤军奋战,最终也只有丢下幕布,完结大吉”。一所高校文学社的解散正如原因所陈述的一样:犹如时代触礁发出的一声悲鸣,染上的是哀兵的绝望气息。
胡润东回忆,文学社解散那一年,他还是广州大学的准大学生,“高考暑假的最后半个月,我上了贴吧,反反复复找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到广大文学社的帖子,后来才知道棠棣文学社是在暑假前解散了”。大一开学第二天,他便带着自己高中主编的刊物去找院团委书记,希望能让棠棣文学社“复活”。在菊苑饭堂二楼,一位大一新生与前社长谈论自己对高校文学社的情怀与责任,“我对文学社的存在有归属感,我喜欢做文学文艺类刊物”。在胡润东与一批文学社元老的坚持下,棠棣文学社终于在同年重建,并在文学社原骨干的努力下招得一批新兵。
但重建后的棠棣文学社也像众多高校文学社一样,步履维艰,在困顿中作出努力却收效甚微。胡润东一行人曾尝试在2014年进行机构改革,分工明确后的宣策部在初期确实出了一些反响不错的作品,如《香水的剧场》《金鱼花火》等,并在其微信公众号上发表,但长期下来因为稿源匮乏变得后续乏力。为了增加同学们对文学社的了解以及培养同学们对文学的兴趣,他们曾邀请老师授课,办过“一站到底”知识竞赛,但到场的人实在寥寥无几,“有一次,我们邀请老师过来开文学讲座,但那天到场的只有4个人”。
另外,棠棣文学社一行人拟在今年重新出版由于2014年解散而停刊的社刊。但新社刊《棠下语》正面临资金不足的情况,胡润东宁愿在文学社公众号上众筹或者和社员共同筹措,也不愿意就此放弃社刊的出版。
对于棠棣文学社的未来,胡润东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期许的棠棣文学社,不是什么摆架子搞形式的组织,而是一处自由奔放的理想地”。
“不懂文学的大学生就是一副空有学历的皮囊。他们懂得如何讨生活,而不懂得如何生活”,书友会前会长张佳铭对于文学边缘化问题感慨万千。在他看来,现代人的心态越来越浮躁,很少有人愿意在阅读书籍上花费时间,更多的是选择碎片化的阅读。
广州大学书友会成立于2006年,是一个汇集广大读书爱好者的全校性学生组织。书友会通过举办一系列的读书与文化交流活动,为读者与书本、读者与文学搭建沟通的“桥梁”。“遇见一本好书,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书友会一直以来的活动宗旨。十年之久,一路走来,书友会靠的是书友们对文学的热爱和坚持。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每届的换届招新或许是最棘手的”,张佳铭无奈道:“我留在书友会这几年,想看着书友会一天比一天发展壮大,但如何让新进成员将书友会发扬光大是非常困难的事”。在今年的招新现场,由于报名书友会的人数有所减少,招新现场有些许冷清。当时其他社团的摊位人来人往,而张佳铭只能在摊位冲着茶、看着书,听着摆摊现场传来的笛箫乐,场面有些令人心酸。
热爱与坚持也难以改变书友会的逐渐衰微。近些年来,参与读书分享会的人数日渐减少,从兴盛时期的七八十人到如今仅有当年的一半,去年的交流书目也仅有三四十本。2015年的一次读书分享会,在文科楼的教室,“读书分享会”几个大字呈拱形刻在黑板上,一个分享读书心得的同学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一群读书爱好者在偌大的教室静静地坐着、听着、思考着、交流着。室外的热闹是别人的,室内的“热闹”才是他们的。对此,张佳铭无奈道:“不是特别热爱文学的人是不会去参加这样活动。”
如今,现任会长叶福星带领着书友会一行人在困境中迎难而上。“我们要顺应时代的变化进行创新,改变活动类型、形式,不能固步自封”。为此,他们锐意改革创新,丰富书友会活动的形式、增强活动的趣味性,如举办微书评大赛、汉字听写大会等。“另外,我们鼓励书友们写书评、读书随笔等,并且希望通过微信公众号这一平台分享给更多的人,帮助书友们读好书,交益友”。
叶福星希望能借此提升书友会的知名度和活动参与度,“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涵养是由书的质和量组成的。每个人都应该在大学期间多读几本好书,花更多的时间提升人文素养”。
对于文学社团的现状,张佳铭认为:“文学类社团自身具有参与面不广、受众面一般的局限性;加之很大一部分人对文学的误解——认为文学就是语文,也影响了学生对文学社团的选择。”
除了文学社团自身的局限性和部分人对其的误解,胡润东觉得社团内部也有一定的原因,“部门内部有时候也会因为工作和活动的安排起冲突,引发矛盾,从而降低工作效率”。暨南大学凤凰社现任社长楚博家也认为,之前文学社内部结构不够合理,领导层太多,导致决策效率低,阻碍了凤凰社的发展。
而棠棣文学社前社长杨思元提出,棠棣文学社出现这般困境的原因更多在于其处于“放生”状态,“每当学校以及学院有征文比赛活动时都由其他的社团承办,我们无法取得这些文学活动的主办权,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棠棣文学社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文学社的发展不仅需要校院方的精神扶持,更需要物质支持。文学社想要筹备资金,那要和商业打交道。“但文学社很难在商业中找到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文学社不像其他的社团,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宣传,这使得棠棣文学社在拉取商家赞助上始终很难取得好的成效”,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棠棣文学社会员莫堂辉说道。
另外,大环境下的影响因素也不可忽视。胡润东说:“大学文学氛围的丧失,让高校文学社团名存实亡。八九十年代是新流派扎堆出现的年代,出现了很多大学生作品;一零年代是文学退潮的年代,很大程度是因为互联网和娱乐的泛化。”
人文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李俏梅则指出,高校的文学氛围与整个时代和社会的文学氛围也是相关联的,“我们曾经历了一个文学热的时代,也一直在经历文学边缘化的时代”。她还提及,正如当代文学学者程光炜所言:“整个八十年代在文化建设上成为三十年代后的又一个黄金时代,人们精神状态的健康明朗,社会生活的积极向上,都是20世纪中国社会少有的。”至于文学的黄金时代,李俏梅觉得更多只是一种总体氛围的描述,“在这种氛围之中,的确可以激发一些人的文学潜能,使更多的人投入到文学的怀抱中来”。如今的文化氛围确实不如以前浓厚,文学社团的吸引力也不如从前。
高校、社会以及时代文化氛围的改变,冲击着大学生的价值观念,使得部分人往往更热衷于实用性或娱乐性强的活动。对于像文学社团这类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效益的社团,不少人会弃而远之。功利心态渐长的时代,心灵的文学净土又该如何守护?
人文学院文学博士、棠棣文学社指导老师马将伟认为,“要摆脱文学社团的这种困境,文学社团本身要做好自己的定位,不骄不躁,既要创新,也要固守,明确社团的存在意义,还要提出更新的思路以吸引和激发同学们对读书和文学创作的兴趣”。
正如华南师范大学的海碰子文学社,其定位是:一个坚持原创的校园文学创作平台。海碰子即弄潮儿,追赶文学的浪潮需要勇气,要敢想,敢写,敢说,还要敢于坐冷板凳。海碰子文学社自1984年创办,曾多次获得华师“优秀社团”称号。近两年,除了发展其微信公众号和微博,海碰子文学社还不断丰富和改善社团活动。以电影鉴赏会为例,举办人会提前准备一定数量的电影以供甄选,在保证电影可鉴性的同时还要增加讨论性,最好还要具备文学性。而有些活动的主题则会选择最近出现的文学热点,比如最近诺贝尔文学奖的结果出来了,他们开会时也会讨论一下鲍勃迪伦,也会商量着做一个作品讨论会。
另外,高校文学社团的发展也需学校给予支持。马将伟建议:“学校应当认识到文学社团的重要性,肯定他们存在价值,多一些精神鼓励和关怀。其次,物质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实际上很小的一笔经费,就能解决对文学社团来讲的‘大问题’。”
李俏梅则认为,高校文学社的发展首先需要一种文化氛围,那种思想解放、创造力勃兴的氛围,“这种氛围点燃我们内在的热情,有了内在的热情,自然就会有行动,一种生机勃勃、有精神含量的校园文化就会建立起来”。
“当中山大学中文系77级至83级左右的师兄师姐们谈起当年中大的紫荆诗社时,他们依然眉飞色舞,充满激情。我深深地感到社团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文学社团承载他们的文学梦,也从各个方面锻炼和激励他们”。李俏梅感叹中大紫荆诗社的文化氛围竟能对人的影响有如此之久。
中山大学的紫荆诗社在浓厚的学术氛围成长,也在成长路上为中大增添文学氛围。紫荆诗社是中山大学学生自发建立的一个以创作和交流新诗为主的社团组织,始创于1983年,在2006年正式获得社团注册,现诗社成员已经超过百人。紫荆诗社以“弘扬新诗”为宗旨,通过组织各种活动,如大型诗歌晚会“清夜诗话”诗歌夜、“紫荆杯”诗歌朗诵大赛、“红叶传情”情诗节及各种不定期沙龙讲座等,宣传诗歌文化,提高大学生对诗歌的认识,分享作诗心得,为校园生活营造浓郁的文学氛围。
李俏梅还提及,高校文学社团的发展不仅要有好的文化氛围,还需要有核心成员的参与,这也包括老师们的积极参与,“当年西南联大有好的诗歌氛围,与闻一多、朱自清、冯至等教授的带领也是分不开的”。
高校文学社团的发展之路并不好走,自身的改革创新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实践检验,外界氛围的改变仍是未知数,但这并不妨碍热爱文学的人继续经营他们的文学社团。
困境之下,我校棠棣文学社也在努力寻找新出路。对内,棠棣文学社打算形成固定的对干事培训课程;对外,他们准备做好品牌活动,如文化沙龙或固定的特色征文主题活动,并把《棠下语》做成文学社的品牌刊物。目前,棠棣文学社正和某些平台合作,举办写书评送书活动以及青春写作大赛,并在积极筹备11月份的读书沙龙活动。“棠棣文学社的命运是否改变就看我这一届了,我希望文学社能迈出这重要的一步”,社长胡润东说道。
(供稿:学生记者 林泳淇 袁 梦 王玉玲 彭程 陈雅帅 统筹:陈香伶 助理编辑:黄 颖)
注:本文刊登于2016年10月31日第339期《广州大学报》。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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